2014年,旻翰二十四歲
文/圖─蔡旻翰
初冬病房內遲緩應答著主治醫師的A先生,是近期最鮮明的記憶切片。
56歲的他,子女卓然而立,盛年將暮但人生豐盈如飽滿稻穗,
然他體內猖狂的B肝病毒亦是,漫漫無盡。
海嘯般的猛爆性肝衰竭怒濤般席捲了他,自發病至昏迷,前後不足一月,
洗肝能暫時暫緩攻擊,使他恢復意識,卻無法逆轉頹勢,
在這劫難中,肝移植是他唯一能攫獲的浮木。
福無雙至、禍不單行,外科醫師捎來了惡耗—
肺部發現1個2公分、良惡不明的腫塊。
在盛平之時,區區2公分的腫塊並不足以造成威脅,
但卻是將A先生帶進無盡深淵的最後一擊,因為器官移植的禁忌之一,是惡性腫瘤。
在未能確定其本性善惡之前,即便神醫再世也無計可施。
一切專家醫師束手無策之際,僅是見習角色的我們,
只能親眼瞠視他的氣息寸寸退守領土,任由共生共存數十載的病毒攜其而去。
隨著肝數值潰敗如潮,絕望進駐他和子女的眸色,
死局已定,生命涓滴衰微,而至消逝。
於後那隕落成為創作時最大的撞擊。
或倉促,或趑趄,老病死到底是躲不去的困頓,
便是不若A先生在每一個岔路口都步向荒蕪,
但仍是在有限度的圓錐裡碰撞、掙扎,漸次朝著收束的終站漂流而去。
只是盼願以畫面臨摹,治絲益棼,色彩紛呈且散落滿桌的藥囊,
溢滿了桌面,攫起滿掌偶爾自指間墜落逃逸,
或者數量僅夠排列一個不起眼的星座,
這把漆上飽和色澤,百般滋味的歲月便是我們僅有的……。
每回必然的吞服,彷彿是蹣跚靠近終了的肅穆儀式。
佇立,踟躕,虔敬捧起一粒嚥入喉中。
點滴懸吊於金屬桿,以慢板節奏汩汩注入靜脈,無聲倒數。
布簾邊緣被熹微日頭輕緩撥開,
縱使滿室晦暗,仍恍若有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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