抱枕給人某種安慰感。但願天下失親的孩子都能在人生無限孤單時得到些許慰藉。
「對於幸福的孩子們而言，他們是家人的寶，衣食無缺；但也有很多孩子的際遇卻剛好相反，他們沒有無憂的童年，沒有家人溫暖的懷抱，甚至根本沒有家。這樣的孩子長大的過程，我們真的能夠想像嗎？」——王郁婷
圖─蔡宙旻
二○一三大年初三當天，北部的氣溫偏低，在某所育幼院內，從三歲到十六歲沒能回家過年的孩子們，都聚在院區裡打打鬧鬧的。
有一位實歲未滿三歲的小孩，穿著很單薄，鼻涕還掛在嘴邊，緊緊地巴著我不放。他一下要我抱抱，一下要我幫他放炮，一下又要尿尿，一下跟我要這要那的⋯⋯，最後，他把我搞得有些不耐煩，卻始終在我身邊繞來繞去。
那日，在我們結束活動，收完器具，準備離去時，已近傍晚五點半。車子發動後，我突然看到這孩子從教室內衝出來，猛搖手跟我們道再見，又忽然看他跑到車子的前頭。原來有隻貓咪躺在路上，所以他跑過去趕走了貓咪。之後，他又上前將大門往後再推一點，好讓我們的車子更方便通過。
他這兩個動作跟整個情景，瞬間牽動了我的心，我想這孩子的童年時光快要結束了。忽然間，我有種不捨。育幼院裡的孩子，童年都很短暫，他們都被迫要提早長大。在其他兒童關懷機構裡，我也看過幾個明明還是小孩子，卻已經歷成人可能都疲於應付的生命歷程。
有個十歲的男孩，每個星期需要到家裡附近的養雞場兩次，幫忙清雞屎，清掃一次可賺得一百到一百五十元。小男孩其實很不想去做這份工作，因為身上會沾上雞屎的味道，讓他在學校幾乎成了絕緣體，同學都不想跟他靠近。
可是不做又不行，他的爸爸因車禍導致單腿殘廢，沒了工作，每天在家喝保力達B配啤酒，醉了就哭鬧，鬧完就睡著，醒來後又繼續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。阿嬤患有嚴重的腎臟病，一週要洗腎兩次。媽媽呢？早就跑不見了。
這兩、三百元對小男孩來說，是一筆必須要有的零用錢。還有一個來自單親家庭的小五女生，她的夢想是國中畢業後就嫁人，然後趕快生一個很可愛的寶寶，每天用娃娃車推著寶寶去公園散步、溜滑梯。
我問這個小女生：「那誰賺錢養妳跟寶寶？」
她說：「我老公啊！」
我再問：「萬一妳老公跑掉了，不想養你們了呢？到時候，妳跟妳的寶寶該怎麼辦？」
她說：「放心啦！到時候我吃泡麵就可以了。」
我又問：「那寶寶吃什麼？」
她說：「當然是母奶啊！反正我的母奶又不用花錢買，寶寶不會花到我的錢。」
我聽完臉都綠了，這個小女生到底是怎麼回事？可能是從很小的時候就缺少母親的關懷，對母愛有一種憧憬，想早一點對寶寶付出自己從未得到過的母愛吧？
我告訴她：「千萬不可以有這種想法，妳如果這麼早就結婚當媽媽的話，等於是小孩子帶小孩子，你們可能會很辛苦喔！」
她說：「才不會呢！反正我已經這樣決定了。」
我真希望這樣的話只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語，希望這樣的事不要真的發生。要不然幾年後，台灣又要多出幾名單親家庭的弱勢孩童了！
還有一位十三歲的國一男生，他有個九歲的妹妹，兩人的父母於八八風災時雙雙失蹤，兄妹倆被有責任感的叔叔認養。懂事的哥哥知道叔叔一家人也過得很辛苦，常常告訴妹妹，絕不可以吵著要東西。就連我帶著兄妹倆去超商買他們喜歡吃的零食時，也聽到哥哥在妹妹的耳邊小聲說著：「不可以讓趙叔叔花太多錢買東西給我們吃，趙叔叔專程從台中來我們這裡，免費做可麗餅給我們吃，對我們已經夠好了，不可以再讓趙叔叔花太多的錢，知不知道？」
妹妹聽完哥哥小小聲的叮嚀後，嘟著嘴把籃子內的零食又一包包地送回貨架上。我看了相當不捨，又把這些東西再丟進小妹妹的籃子內。兩兄妹的父母應該是過世了，他們真的是孤兒了。
每天晚上睡覺前，哥哥會帶著妹妹走到外頭，對著星空，跟在天堂也正在看著他們的爸媽道晚安。這位哥哥告訴我，神父跟他們說，他的爸媽已經在神的國度了，只要兒女好，在神的國度的爸媽也會跟著好。所以，他跟妹妹兩人為了在天國的爸媽，一定要很堅強，這樣爸媽才會過得好。
實在很感謝宗教的力量引導這一對兄妹走往正向的人生道路。雖說生命的成長或轉變，我們每個人都要經歷，但是，人人累積下來的生活經驗跟累積的過程、方法卻是大不相同。但願，不管是在人生中被迫提早長大，或是正常、幸福地長大的人，都能蓄積大量的正面能量與無窮智慧，存入自己的那本人生存摺中，而且有朝一日都能支出大量的餘力，平衡這世間的幸與不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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