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初初看完這些故事時,我淚流不止,第二天無法出門,因為眼睛腫得跟金魚一樣。相較於這些孩子,我幸福很多很多,我擁有很多很多。所以我希望自己像故事作者所說的,將自己有餘的心力拿來補別人的不足⋯」——王郁婷
文─趙鍵斌 圖─蔡宙旻
在北部某所育幼院裡,有三個孩子坐在地上聊天;他們分別是小四、小三和小一。
小一:「你們過年時,要去哪裡過年?」
小四與小三回說:「根本沒有家,要去哪裡過年?」
小一:「不曉得我可不可以去寄養家庭過年?」
小四問:「你待過幾個寄養家庭?」
小一:「三個。」
小三問:「那你為什麼會來這裡?」
小一:「因為他們都說我偷東西,然後就把我送走。」
小四與小三問:「那你到底有沒有偷東西?」
小一:「沒有啊!我真的沒偷,他們還打我……」
這時,小三發現了我在偷聽他們對話。
小三說:「叔叔,你怎麼可以偷聽我們講話,你又不是我們這國的。」
我說:「我跟你們是同一國的啊!」
小三:「才不是咧!你又不是孤兒,孤兒才是我們這一國的。」
有些人不被群體認同、不被同儕接受,只能一個人孤單地走在人生的路上。這些人不管是因生理缺陷、心理創傷或先天不足,而自卑到不敢與人群接觸,不敢到眾人聚集的地方,靜靜地縮在社會的角落裡。他們是不得不學會享受孤獨呢?還是對自己的處境無限悲傷呢?
我記得小學時,班上有一位患有小兒麻痺的同學,他身形瘦小,一直到小學畢業都坐在第一排。這位同學話很少,功課很差,作業常常不寫,經常被老師以藤條處罰;由於他必須拄著枴杖走路,行進速度很慢,放學時也無法和排成路隊的同學們一起走回家。
每天下課後,他就一跛一跛地撐著枴杖,神情總是很緊張,因為得趕在太陽下山前回到村尾的家。我家剛好就位在這位同學回家的必經之路,所以我知道他通常是在我到家好一會兒、已經和隔壁小朋友在外面玩時,才汗如雨下地走過我家門前。
小學四年級時,我有了一台腳踏車。有一天,我正如往常一樣在外面玩耍,看到了這位同學也如往常般吃力地走過我家門前。於是我跟他說:「我載你回家好嗎?我有腳踏車。」他考慮了幾秒後,便側坐上我的後座,讓我一路載著他狂飆回家。我還記得第一次載他回家時,他高興得打開了話匣子,在後座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。之後,我就成了他每日的司機。
他的家還真是很靠近村落的最尾端!我們得要經過一片甘蔗園、一片樹林,再沿著灌溉大渠旁崎嶇的泥土路,騎到看見村尾一間很破落的房子,那便是他的家。
他的爸爸早逝,媽媽幫人務農來養活兩個兒子(我同學和小他一歲的弟弟)、兩個妹妹和一位精神異常的阿嬤。每天回家後,除了阿嬤外,每個孩子都要做家庭代工到三更半夜,原來,這就是他作業老是沒寫完的原因。
這位同學跟我說了很多他自己的事跟家裡的事。他因為跛腳,相當自卑,每次下課看同學們在教室外跑跑跳跳的,他只有羨慕的份;再加上家裡窮,學校的旅行從來都不能參加,就更不敢跟同學們講話了。
有一天,我照樣載著他狂飆回家,兩個人邊騎邊玩,結果一個重心不穩,連人帶車跌進了灌溉大渠裡;當時水流很急,我們兩個浮浮沉沉地大喊救命,幸好有路人正好經過,把我們救了上來。我們被拉上來後,都嚇到大哭,而我的腳踏車跟他的枴杖早已不知何去何從了。
這件往事一直在我心裡,幾十年過去了,我始終很怕看到境遇淒慘的人,因為我會不斷想著到底要如何才能幫到他(她)?雖然我因此常常受騙,但不管怎麼被騙,我還是認為幫助別人是很快樂的事,所以就算被騙,我想我還是會選擇這樣度過我的人生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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